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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43章 喜結連理亦別離(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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昭陽殿。

“混賬!朕王弟的喜宴都敢攪和,這幫賊子……朕非踏平了突厥!”高洋一怒,將長案上的東西揮落了一地。

“皇上息怒,皇上息怒。”丞相楊愔站出來,“方才蘭陵王也只是根據刀法來推測,尚沒有證據,如此冒昧發兵,師出無名,再說,西賊賊心未滅,南面陳國國主陳蒨已坐上皇位,大局已穩,此時發兵,天時,地利,人和咱們一樣也不沾啊,皇上,您……”

“啪!”不等楊愔說完,高洋一巴掌抽在他臉上,“朕要打他還管得了這麽多?老子是天子!天,地,人都得聽朕的!”高洋怒吼著,心裏卻清楚這一仗確實打不了,一甩袖子怒氣沖沖的走了。

“皇上!皇上!”楊愔追著高洋跑出去。

“嘖。”孝琬看著楊愔跑去的方向,“皇叔又不是沒腦子,楊丞相這是在演哪一出啊?難道他老人家又皮癢了?”小聲嘟囔了一句。

孝瑜輕笑了一聲,父王遇害時楊愔也在場,聽說當時嚇得跑掉了鞋子,到了二叔這裏倒成冒死直諫的忠臣了,這事兒倒有幾分意思。孝瑜轉過身頭也不回的走出昭陽殿,大臣們也只能無奈的搖搖頭退了朝。

暖風拂面,花香鳥鳴,隱隱伴著流水嘩嘩啦啦的響聲,宛如玉石相擊。

“風雨淒淒,雞鳴喈喈,既見君子,雲胡不夷?風雨瀟瀟,雞鳴膠膠……”伴著幽幽的琵琶聲,一支幽怨而柔美的歌曲傳到耳畔。高洋有些疑惑,他明明記得現在是深秋時令,為何這裏會春意如畫?

鬼使神差地高洋沿著花間曲折的小徑走到一座涼亭旁,好熟悉的涼亭,只是一時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了。涼亭裏背對著他的男子白衣勝雪,發漆如墨,單是一個背影就顯出他高爽的風度。

高洋心裏莫名的閃過一絲恐懼,腦袋一陣疼痛,齊王府、大哥、東柏堂的畫面不斷重疊交替,高洋突然醒悟,這是齊王府!難怪,難過剛剛的曲子這番熟悉,那是大哥生前最愛聽的曲子,只是高洋一直不明白,大哥要風得風,要雨得雨,為什麽會喜歡這種“風雨如晦,雞鳴不已”的意境。

男子慢慢轉過身,眉眼依舊,笑如春風。“大……大哥?”高洋不由往後退了兩步,“不……不對,大哥已經不在了,你是什麽人?”

高澄鳳眼輕挑“子進(高洋的字),你不認得我了嗎?小時候你總是跟在大哥後面,雖然有時候我們也會起爭執,可我從沒忘了你這個弟弟,怎麽你反倒把我這個大哥忘了?”高澄笑著走到高洋身邊說道。

高洋只覺得周圍一陣寒氣,冷得入骨:“酒……我要喝酒!”耐不住內心的恐懼和不安,高洋怒吼了一句。

高澄笑了,一如往昔的優雅,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白玉杯子,使他看上去又添了些風度翩翩:“我記得二弟酒量不怎麽樣也不怎麽愛喝酒,今日這是怎麽了?”

高洋及其厭惡他這副樣子,高傲而自負。

“二弟啊,酒可以讓人醉,醉了就會忘記許多事,尤其是不想想起的事,如今你已經成了皇帝還害怕什麽?”高澄繞過高洋,一張俊臉挨著他更緊了些,壓低了聲音:“皇位不是誰都可以做,你不是大哥,你這個瘋子奪走了不是你的東西,你會親手把自己埋葬的!”說著唇角一勾揚起手,一杯冷酒順著高洋腦袋澆了下來。

高洋惱怒的擡起頭,高澄卻漸漸從眼前消失,玉杯狠狠從上面砸了下來,高洋只覺得腦袋“轟”的一陣響。

“大哥!”高洋從龍榻上猛的坐起,滿臉是汗,高澄那句“你會親手把自己埋葬的”似乎還在幽幽的回響。宮女趕緊遞上錦帕,高洋擦了擦汗,問道:“現在是什麽時令了?”

“深秋”小宮女答了一句。

“深秋,又是深秋。”高洋自言自語道,“那年深秋東柏堂外的楓葉全紅了……命,這就是命,誰也躲不過的宿命。”宮人們聽高洋絮叨著,心裏打顫怕皇上發完感慨後又大開殺戒,沒想到高洋說完就躺下回臉兒朝裏睡去了。

天剛一亮,高洋就起床了,這一晚他都沒睡好,一閉上眼就是高澄生前的模樣。“傳召下去,朕今天前往晉陽祭拜。”高洋說道,宮人們還是第一次見皇上這麽冷靜。

從鄴城到晉陽的一隊人馬浩浩蕩蕩,大臣們朝衣整齊,皇上今日也是神采奕奕,秋風紅袍,打破了肅殺的氣氛。

“今天這是什麽日子啊,皇上怎麽突然想起祭拜來了?”

“不知道啊,今兒既不是神武歸西的日子,也不是文襄逝世的日子,誰知道啊。”

“不光是這個啊,祭拜帶上東宮太子在身邊也就罷了,怎麽還帶著安德王?”

這些大臣平日裏該上陳進諫的時候三腳踹不出個屁來,背後嚼舌頭倒是一個比一個能耐。長恭聽著他們的議論默不作聲,如果他沒記錯的話,四年前的今天是一個雨天,那天二叔帶走了延宗,朱漆石柱後的他第一次覺得失去了一個依靠,之後二叔封鎖了死訊,秘不發喪,也就是說今天才是父王的忌日。

飛花杳杳,青煙裊裊,高洋上了一炷香拜了拜。陵寢的石階下面臣子們伏頭跪在那裏不敢出一點動靜,延宗和太子高殷(字正道)也各自上了一炷香。當時高澄遇刺時延宗只有五歲,時間漸漸沖淡了對父王的思念,再者二叔對自己這麽寶貝,延宗在心裏也就不那麽悲戚了。

上完香高洋招了招手叫過守靈的術士“你日夜在這裏守靈,最近這裏可有異象?”問出這句話時高洋有些心虛,平日裏他可是最不信鬼神的,若不是大哥連夜“陰魂不散”恐怕他這輩子都不會來這兒。

那術士上前行了一禮:“皇上,臣這幾日觀天象,確有異象,只是不知當不當講。”

“說!”高洋擡眼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。

“前幾日太陽周圍有白虹出現,赤星乍現,昨夜裏鄴城方向又有兩顆星辰滑落,此種跡象實在罕見,皇上,恕臣直言,天象主兇啊。”說著跪在地上磕了個頭。

臺階下的臣子們捏著把汗,不知皇上和那術士在講些什麽,擔心那人一語不慎,所有人都跟著受累。

“天象主兇,天象主兇。”高洋念叨了兩遍。在心裏想著星辰滑落一般是國主命不久矣,可為什麽是兩顆呢?難道正道那孩子……?算了,躲不過的,當初自己還戲說“‘正’,一代而止”,如今看來,是不是要一語成讖了呢?

“先生可有破解之術?”高洋口氣出奇的和氣,對於自己的身體他心裏清楚,說白了就是氣數將盡,可太子還年幼,心裏還是抱有一絲幻想希望他不會有事的。

術士聽了高洋的話,心裏明白此時高洋的想法。如果不照實說皇上會覺得在騙他,給個欺君之罪的罪名難逃一死,照實說皇上一生氣自己可就成陪葬品了,所以這話必須得斟酌的說:“皇上,天意昭然,臣實在沒有所謂的破解之術,不過,臣倒有辦法減輕這場災異。”

高洋一聽,不禁大喜,忙扶起那人:“先生請講。”

“天主異象,主要是齊國境內怨氣太重,積怨久深,怨氣主陰,這是招來禍患的主要原因,皇上,臣鬥膽問一句,皇室已經許久沒有可喜之事了吧?”高洋估摸了一下,除了幾天前九弟三子出生,本來算得上一件喜事,可偏偏遇上了刺客,還真找不出什麽可喜的事來了,於是點了一下頭。“歡喜之事,多得人道,人氣主陽,或許可以沖走些陰氣。”那人見高洋已經信了大半,又說道。

高洋點了點頭輕聲道:“說的好啊,賞!”延宗有些不滿的撅撅嘴,狗屁道士,一定又在騙二叔的賞賜。可看見高洋一改往日對自己嘻嘻哈哈的神情,表情凝重的看著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,也知道今天是個嚴肅的日子,便不好再說什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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